一一三章 劫粮

肉塞到嘴里大口地嚼起来，他口齿不清对孙掌柜说：“你还知道饿！你才饿了一天，灾民们已经饿了几个月了！”

    孙掌柜开始向石头求起情来：“好汉爷，你就行行好给我一碗饭！”

    石头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说：“你一个快要死的人了，还吃饭做啥？这不浪费粮食吗！现如今粮食可贵得很，要五两银子一斗！”

    孙掌柜的脸刷得一下红了，面子上却不肯服软，再说他也舍不得二十车的粮食，这么多粮食放在这烂年景里能卖多少白花花的银子！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孙掌柜咽着唾沫继续强忍着。黄昏时石头和进财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石头打着呵欠伸了个懒腰说：“财哥，今黑里吃啥？”

    进财瞟了一眼饿得有气无力的孙掌柜，故意响亮地说：“吃红烧肉吧！”

    石头说：“我嘴馋了，快打发兄弟们去做！”

    香喷喷的红烧肉端上来，满屋子都能听到孙掌柜伸着脖子“滋溜、滋溜”吞口水的声音。他的两个家丁躺在桌子下边也开始不老实起来，俩人蹙着鼻子像狗样地嗅着。石头狠狠踢了家丁几脚：“给我老实点！你俩把红烧肉的香味全给闻没了，要赔钱的！”

    石头说着和进财相互看了一眼，背对着孙掌柜偷偷笑了起来。孙掌柜已经一整天水米未进了此时饿得前胸直贴后背，他无法抵挡香喷喷的红烧肉的诱惑，开始试探起了石头的底线：“好汉，你准备怎样处置我？”

    “这还没用问！”石头大口吞着红烧肉头也没抬地说：“我要活活饿死你！”

    孙掌柜长叹一声终于服了软：“给你二十车粮！”

    石头走到孙掌柜面前，歪着光溜溜的脑袋冷笑着说：“你可想好！二十车粮食，你舍得？”

    孙掌柜哭丧着脸说：“我这条老命还能值二十车粮，我不想死！”

    石头叫兄弟们把孙掌柜从柱子上解下来，让他的家人连夜把二十车粮送到石凹岭，寨子里的兄弟们正冒着刺骨的寒风在那儿等着接应哩。孙掌柜按石头的意思把信写好，又从腰里摸出一块玉佩连同信一块儿交到了石头手里。到了天明时出去送信的兄弟回来后向石头微笑着点了一下头。看来孙掌柜没敢耍花招，粮食已平安送到了兄弟们手中。孙掌柜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长气说：“好汉爷，该放我回去了吧？”

    石头正准备了结此事，进财突然拦住他对孙掌柜说：“兄弟平白无故地要了你二十车粮，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可我们也没啥值钱的东西送你，就送一个‘活菩萨’的大号吧！”

    孙掌柜尴尬地苦笑道：“你们以后别再找我的麻达就行了！‘活菩萨’的大号，我可不敢收！”

    石头也被进财这番话弄得一头雾水，摸不清他葫芦里卖得啥药，只好等着他把话说完。进财对孙掌柜说：“‘活菩萨’的大号可不是一般人敢叫的，必须得你孙掌柜叫才行！”

    面对一群蛮横不讲道理的土匪，孙掌柜只好勉强答应下来，他见风使舵地说：“只要你们乐意，叫我活菩萨也成！”

    进财嘿嘿笑着说：“不是让我们叫你活菩萨，是让全县的老百姓都叫你活菩萨，你这个大号才会货真价实！”

    石头已隐约琢磨出了进财的意思，早已忍不住笑了出来。孙掌柜却不明就里继续顺杆子爬着一步步走进了进财早已设好的圈套，他莫名其妙地说：“老百姓咋会叫我活菩萨？他们恨不得吃了我！”

    “让他们叫你活菩萨很简单！”进财说：“从明日个起，你在店门前支两口大锅放舍饭，我保证全县的老百姓都会叫你活菩萨！”

    孙掌柜惊得差点没坐在地上，石头却乐开了不由地为进财这个鬼点子叫好。灾民们在城里有了饭吃，也不用大老远地跑上百十里路到望贤山去吃了，这样一来还缓解了寨子里的压力。孙掌柜开始进退两难起来，不放舍饭吧，他肯定走不出这个屋子。放舍饭吧，需要的粮食不是一个小数目！孙掌柜半晌不语，进财知道他正在犹豫着拿不定注意，他开始趁热打铁地开导起孙掌柜来：“你想想！只要你放粮，就等于是救了全县老百姓的命，他们能不念你的好？县太爷就不用说了，只怕是连知府，连皇上也要念你的好！你要是不放粮，人都饿死完了，你的粮食还卖给谁去？要是让皇上知道你有粮不放，没准会给你按个罪名把你关进大狱。真到了那时，你后悔都来不及！”

    孙掌柜权衡利弊地考虑了一番终于想通了，他抬起头豁达地说：“明儿个起，我就把锅给架起来！你们要是不信，就把我再绑起来！”

    石头哈哈笑着双手作了个揖说：“只要你肯放粮，咱们就是朋友了！岂有把朋友再绑起来的道理！来，咱们喝酒！”

    孙掌柜红着脸说：“容我再写封信把粥厂办起来，咱们再喝酒也不迟！”

    孙掌柜悬腕疾书，即刻把信写好交给了石头。平日抠嗍指头的孙猴子要放舍饭的消息，当天晌午就传遍了整个县城，饥饿的灾民们无不拍手称快。孙掌柜和石头从早上一直喝到天黑，两人从不共戴天的仇人，一天之间喝成了生死之交的朋友。石头作了个揖对孙掌柜说：“以后有了难处就上山找我，只要我活着，没人敢难为你！”

    孙掌柜也双手抱着拳豪爽地说：“以后要是没吃的了言语声！只要老天爷饿不死我孙某，也就饿不死兄弟你！”

    孙掌柜挂念着家中老小，要石头派几个人连夜护送他回去。石头大笑着说：“这儿离你家不过百十多丈，出了门往南拐，一袋烟功夫就能到你家！”

    孙掌柜跑到院门外看了看果然发现是在城中，他哭笑不得地对石头说：“兄弟，你给我来了个灯下黑！”

    要回家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这位土匪朋友，孙掌柜红着眼圈依依不舍地站在胡同口和石头话别道：“后会有期！要不是有这份家业，我还真想跟着你们上望贤山做土匪去！”

    石头眼里也是泪光闪闪，他说：“啥时候想我了言语声，我派人接你……”

    到了后来，石头和孙掌柜还真成了莫逆之交。石头带着兄弟为他赴汤蹈火，他也在为难时刻慷慨解囊帮了山寨不少的忙。一个腰缠万贯的大掌柜和一个杀人放火的土头匪头子之间的生死之交，被舜地百姓当做奇闻美谈传颂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