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六 三个人的队伍

    当村人回茬完麦地扛着犁耙回家的一个黄昏，启智带着他的队伍大张旗鼓地出发了。他的身后紧跟着五虎和四豹，三个人肩上扛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喜形于色地在走在了村路上。用启智的话说，他要把这支队伍浩浩荡荡地开到城里去打鬼子。启智一边走一边兴致勃勃地吼着《辕门斩子》中的几句戏词：“三国有个周公瑾——七岁学法九用兵——十二官拜都督印——执掌江南百万兵——”

    启智尽管只有两个兵，这一刻却把自己想象成了掌握百万雄兵的周喻。刘秀才正在村里转悠着察看家户里把粮食都藏好了没有，他刚从街道上走过来就遇上了要开拔的启智。听到这几句戏词，刘秀才不由得好笑起来，问道：“启智，又要去打鬼子啦？”

    看到族长冷不丁出现在眼前，启智不敢再造次，他讪笑着谦虚地说：“我带他俩去溜溜胆，顺带骚扰一下鬼子！”

    启智说着灰溜溜地从刘秀才面前走了过去。自从刘秀才用孝律棒打过他的屁股，启智见了他又敬又怕。

    刘秀才别过启智径直来到了进财家里，两人寒喧着把话题扯到了启智身上。刘秀才兴味十足地说：“敢为爹，你那二小子我看有个出息哩！”

    进财刚和启智拌完嘴正在家里生闷气。刚才启智从家里出来时非要把苦娃也带上，被他拦住了。万一出个啥事，他不是儿子孙子全都搭进去了嘛。为这事，娃娃和孙子全都不买他的账。进财没好气地说：“这娃我管不下，由着他胡闹吧！”

    刘秀才惊异地说：“你这是啥话，娃是去打鬼子哩！”

    进财哼着鼻子不屑一故地说：“就他那三脚猫的本事，不让鬼子活捉就烧高香了！”

    “敢为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娃打鬼子是好事，你要支持才对！”刘秀才劝说着气头上的进财：“你别看这小子眼下混，将来没准你几个娃娃里就数他的本事大哩！”

    “就他？”进财苦笑不得地说：“你抬举他哩，我看他有吹牛皮的本事！”

    “这娃藏着野心哩，你是没听到他刚才唱得啥！”

    刘秀才这么赏识启智，让进财觉得很意外。他试着站在刘秀才的角度上去看启智，觉得启智还是原来的启智，是个做事不经脑子的混混。刘秀才把启智随便哼的那几句戏词说了出来，他说：“这娃想要执掌百万雄兵哩，咱村的后生哪个有这么大的想法？”

    “***胡吣哩！”进财心里尽管认同了刘秀才的看法，嘴上却不得不这么说。

    交了狗屎运的启智运气似乎出气得好。第二天晌午时分，他带着四豹和五虎在县城附近一个名叫柴家屹崂的小村子里遇到了五个鬼子。鬼子枪管上挑着几只鸡从一个家户里走了出来，看样子像是刚刚抢完东西。鬼子只顾着走路说话，全然没注意到藏在包谷地里的启智。看到鬼子走过来，一向胆大的四豹吓得竟然哆嗦起来，连枪也拿不稳。启智紧握了一下四豹的手说：“不要慌，一回生二回熟，我刚开始和你一样！”

    启智说着又歪过头看了一下爬在他右首边的五虎。五虎看上去倒不怎么慌乱，只是额头上渗满了豆粒大的汗珠。启智故作轻松地冲他笑了笑，五虎这才如释重负地吐出口长气。周围再没有其他鬼子出现，启智心想定是这几个鬼子私自离队跑到老百姓家里来抢东西。接着他悄悄下达了开战的命令，一人瞄准一个同时开枪。五虎和四豹枪法倒是挺准，一阵枪响之后，三个鬼子扭着身子倒了下去。余下的两个鬼子听到枪声立即掉转身子把枪口对准了爬在地塄边的启智，恰在这时绑在枪管上的鸡开始支着翅膀扑腾起来，鬼子一时无法瞄准。启智抓住机会接连两枪，放倒了这两个倒了霉的鬼子。鬼子爬在地上不动弹了，启智这才放心地从包谷地里走了出来。村里的老百姓听到枪声远远地看着启智，也没人敢走过来问个究竟。

    这一仗打下来，启智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五条枪。他还顺带着从这伙鬼子身上搜到了十几颗手榴弹和五听日本罐头。手榴弹是启智急需的，送到嘴边的日本罐头他更是不会拒绝，这是来自异乡的美味。启智在火龙关打鬼子时，在路边捡到过这种印着黑字的罐头。吃了一次后他对这种美味念念不忘，当即就撬开一罐和五虎四豹分享了。五虎和四豹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种牛肉罐头，五虎红着眼睛说：“可惜我爹死了，不然他也能尝尝！”

    四豹则虚张声势地说：“***抢我家的羊，我就吃他的牛肉罐头！”

    启智带着战利品和胜利者的喜悦顺利地回到了村子。他一回来就把缴获来的日本罐头送给了刘秀才一听。刘秀才撬开铁盖尝着日本罐头赞不绝口：“这东西，好吃！”

    剩下的三听罐头，他们三个一人一听。启智把分到手的那听罐头送给了启勇媳妇。启勇是打鬼子死的，也该让他媳妇尝尝日本罐头的美味。秀秀没舍得吃这听来之不易的罐头，她悄悄埋在麦子里藏了起来，她要留着这听罐头在男人百日时祭奠他。

    启智带着五虎和四豹打了胜仗的消息，第二天就通过刘秀才的口传遍了整个村子。村人纷纷涌上门来问候启智，那些先前小看过启智的人再也不敢小看他了。他们像崇拜英雄样崇拜着启智，对他的壮举赞不绝口。刘秀才更是对启智刮目相看，当着村人的面他紧握住启智的手说：“你替村人出了口恶气，你打鬼子的事我要在记事薄里记上一笔”

    在刘秀才的鼓动下，保安团里的几个后生当即就加入到了启智的队伍。当苦娃再次嚷嚷着要跟二叔去打鬼子时，进财也就没再拦他。这一仗打下来，启智顺利地把队伍扩大到了十几个人。启智把胜利的喜悦带给了村人，却也把一场莫大的灾祸带到了村里。三天后启智带着队伍又重新出发了，他前脚刚走，鬼子后脚就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