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 深夜抓捕

    这年秋季，在县中学教书的刘玉琼突然不安分起来，带着学生们隔三差五地在街上喊口号请愿，要当局停止内战抗击日寇。日本人都把北平城占了，国民政府还在忙着收拾共党哩。共党再坏也是自家兄弟，可小日本却是外人，想要亡咱们的国灭咱们的种哩！这事别说刘玉琼心里憋着气，就连三豹也想不开。日本人都打到家门口了，郭县长还在逼着他抓敢为、抓共党。共党又不是妖魔鬼怪，真有那么可怕？三豹实在想不明白，郭县长为咋要把共党赶尽杀绝！他做为保安团长，充其量只是郭县长手中的一条枪，他只能按照上司的意图办事，尽力把敢为抓住交差。

    城里每天都有学生举着旗子游行闹事，弄得街上鸡飞狗跳人心惶惶，就像日本人真得要打过来似的。那些好事的学生就像中了魔症一样，没日没夜地游说着那些开门做生意的主顾，要他们罢市示威。有个别不听话的主顾，学生们就成群结伙地围到他店里去劝说，害得他们做不成生意只能关门歇业。那些引车卖浆的小贩们，吓得有一个多月都没敢露面。三豹想泡个热水澡都寻不到地儿，在郭县长的授意下他抓了几个带头闹事的学生，没成想却捅了蚂蜂窝。为这事刘玉琼竟然带着学生把公署给围了起来，要郭县长亲自出来讲话。无论三豹怎样劝说，刘玉琼也不肯离开，她强扭着要郭县长出来讲话。她要当面质问他，为啥要抓她的学生，难道爱国有罪？有个别胆大的学生甚至往公署大院里扔起了砖头，三豹拦都拦不住，鸣枪也吓不倒这些捣蛋的学生。郭县长只好从公署出来安抚那些乱哄哄的学生，他打着官腔对群情激愤的学生们说：“做为学生，你们的职责是把书念好以便将来报效国家。打日本的事政府自会考虑，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对这种敷衍似的回答，学生们肺都快气炸了，几个不怕事的商议着要把公署烧掉。刘玉琼拦住那些冲动的学生，大义凛然地对郭县长说：“请政府停止内战，枪口一致对外！”

    郭县长回道：“剿灭共 匪，是当下的国策。共 匪不灭，后院起火，政府怎能腾出手来专心打日本？”

    借口！全都是借口！共党早提出了合作抗日的主张，只是政府不肯执行罢了。学生们沸腾着要往公署里闯，刘玉琼也拦不住了，眼看着事情就要闹大。这个节骨眼上，三豹只好释放了先前抓捕的那几个学生，才把事情平息下来。就在学生们说笑着散去时，一个熟悉的面孔微笑着从三豹的眼前一闪而过。“敢为！”三豹心中一惊立时回过神来，原来是这家伙在背后鼓动学生们闹事的。三豹在人群里找寻着敢为的身影，却没看到他。

    有了前几次抓捕失误的教训，三豹这次并没大张旗鼓地满城搜捕敢为。狡兔三窟，对敢为来说十个窟都有，城里、山里到处都有他的藏身之处。他要是钻到哪户人家家里躲着不出来，或者溜出城，他即使带着人捕风捉影地去抓他也是徒劳。对于这样一个狡猾机警的对手，他只能广布眼线做到有的放矢才有可能抓到他。三豹开始秘密通知全县各个村的保安团长来公署开会，在会上，他给那些维护村保安团的团长们，每人发了张敢为的照片。要求他们只要看到照片的上人，立即捆绑起来扭送到公署。凡是知情不报者，一律以通匪之罪论处。三豹心想，敢为不是躲在暗处不露面吗？他就把网撒到每个村子，他这一网撒下去或多或少总会有一点收获的。如今每个村里都有双眼睛紧盯着他，他就是插上翅膀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三豹就像个勤快的渔夫，恪尽职守地四处撒网捕捉着敢为这条大鱼。那些偏远的山村他已经布置好了人；那些在街巷中卖柴送水的小贩中，他也安排了不少的钉子。如果这次抓捕顺利的话，他在年前就能抓到敢为。三豹坐等着消息，要想抓到一个多年来与他周旋的对手靠得就是耐心和毅力，他已给他布置下了天罗地网，这次说啥也不能让他溜了。

    网撒下后的半个月，三豹终于收到了敢为的消息。那天，天快黑下来时，曹家沟的保安团长来报。说是照片上的人就在他们村里，在一个名叫曹老三的家户里歇脚。曹家沟在一个小山坳里面，村子不大就十来户人家，离城有七十多里路。村里连同保安团长在内只有两个团丁，他们两个人治不住敢为。曹团长怕打草惊蛇让人犯跑了，特地赶到公署向三豹报告。三豹得到消息立即召集了五个手脚麻利的兄弟，骑着马连夜向曹家沟赶去。两个多时辰后三豹带着人赶到了曹家沟，他怕敢为听到马蹄声有所警觉，特地在入村前下了马。曹老三是位五十多岁的老光棍，家在村后的一个小土屹崂里。曹老三家中只有两孔年久失修的烂窑，连院墙也没起。三豹打听清楚后，悄悄向曹老三家里摸了过去。说来也巧，这天正是月圆的时候，月光照得曹老三的院子像是撒满了水银，照得村路像是起了一层霜白花花的一片。敢为披着件夹袄打着呵欠正站在畔盘上撒尿，就在他尿完将要转身回窑里时，冷不丁看到远处有几个黑影鬼鬼祟祟地摸了过来。敢为心里一惊，撒腿就向曹老三窑侧的小土坡上跑去，三豹立即带着人追了过去。敢为常年在山里钻再加上熟悉地形，跑起来就像兔子一样。三豹也不是省油的灯，紧跟在他屁股后面追起来。到了天快亮时，三豹已把带来的兄弟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他只身紧追着敢为。追到一条十字路口时，三豹犯了难。这个岔路口一条是上山的路，其余两条路分别通向另外两个村里。三豹一时猜不透敢为走了哪条路，他只好等着兄弟们赶来。人到齐后，三豹打发四个兄弟分别去另外两条路上追。他则带着一个兄弟，往上山的路上追。三豹估计，敢为跑到山上的可能性最大。钻进山里比待在村中安全，依敢为的性子必然会选择上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