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零章 洛阳街头

倒在地上，任凭启智和四豹怎样用棍子抽打也不肯站起来。董老七默默走到牛身边，挨个地在牛头上拍了拍抚摸着它们的脸轻轻说道：“我知道你们心里委屈！你们给人干了一辈子活，老了却要挨上一刀，不甘心哪！要是有下辈子，我董老七做牛，你们做人杀了我吃肉！”

    牛们听了董老七的话，全都摇摆着脖子站起来走进了屠宰厂。这情景看得启智和四豹目瞪口呆，他俩问道：“牛真能听懂你说话？”

    “干咱们这一行，真是作孽哪！”董老七苦笑着说：“要是不说这些话，我心里过意不去，牛也会寒心的！”

    下大雪时，一只母牛在吕家庄产下个犊子。进屠宰厂的大门时，母牛停住脚步让小牛犊吃起了奶。董老七看到这情景悄悄停下脚步静等着，待牛犊吃够了奶，母牛低着头一下子就把牛犊抵到了大门外。牛犊还要再跟上去，母牛回过头眼里露着凶光再次向牛犊顶了过来。启智知晓老牛的意思，它舍不得犊子跟着它一块儿去送死。启智鼻子一酸央求着董老七：“把这只小牛犊卖了吧，它太小杀不了几斤肉！”

    “行！就按你的意思来！”董老七在启智肩膀上拍了拍痛快地说：“把那头母牛也一道卖了，让它母子俩待在一起！”

    启智感激地看了董老七一眼，他没想到董老七这人看上去面糙肉厚的，同样有着一幅菩萨心肠。

    启智和四豹交完差本该跟董老七一道返回来的。董老七因这趟买卖赔了本，临时决定留在洛阳等到青菜下来后，往老家倒腾上几牛车青菜弥补一下损失。他把工钱交给四豹，嘱咐他俩尽早回家，万万不可在洛阳城里逗留。四豹怕启智胡乱花钱，只给了他两块银元，剩下的他替他保管着回到家再给他。启智兜里有了叮当响的银钱，腰杆也直了，走路来也有了精神。两人在洛阳城里玩了一天，当路过一间买羊皮袄的皮衣店时，启智眼睛一亮，说：“我进去给我爹买件羊皮袄！”

    四豹哧哧笑着说：“不恨你爹了？”

    “不恨了！”启智咧着嘴不好意思地干笑道：“连畜生都知道护犊子，何况人哩！我爹把我赶出家，也是没办法了！”

    在屠宰厂门口老牛护犊子的情景对启智触动很大，他已打心里原谅了爹。爹当初把他赶出家也是不得已，是他做儿子的把事情做过头了。经过这一路的折腾，启智知晓了银钱的难挣，也知晓了庄稼人过光景的难处。他不能再怨恨爹了，老人把他养这么大不容易。启智决定买上一件羊皮袄送给爹，到时候他再跪下来给爹认个错，爹会让他回家的。

    启智在卖皮袄的铺子里，花了五块银元买了件上好的羊羔皮棉袄。当他拿着皮袄走到门外时，街道上远远走过来一伙兵痞子。为首的兵头子骑着匹高头大马腰里别着把军刀，他看到启智手里的皮袄后，突然俯下身来哈哈笑着一把把皮袄夺过来抢走了。启智搂住这位兵头子的腿苦苦哀求道：“兵爷，这袄是我买给爹的，你大人大量还给我吧！”

    兵头子早已把皮袄穿在了身上岂肯再脱下来，他骂骂咧咧地一脚踢开了启智。启智重新扑了上去，想把皮袄给夺回来。兵头子不耐烦了，他一把把启智拉到马背上说：“老子抢你的皮袄算啥，连你的人也要抢！”

    启智被兵头子按在马背上动弹不得，他着急地大喊着呆若木鸡样的四豹： “快来救我！”

    四豹刚走到兵头子身边，就被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兵痞子给挡开了。兵痞子露着满口的黄牙，蛮横地大笑着说：“回去给他爹娘带个话，我们当家的看上你这位小兄弟了！”

    兵痞子说完，掳着启智在众目窥窥之下扬长而去。启智和他的羊皮袄就这样在洛阳城里被伙不速之客给劫走了。他们就像从街边抢走一颗大白菜样，一眨眼就抢走了一个大活人。

    四豹怕回去没法给进财交待，他悄悄尾随着这伙兵痞子们向西走了两天两夜，想把启智给救出来。无奈他们看管得严，他始终没找到下手的机会，只好垂头丧气地独自一个跑了回来。